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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“机票黄牛”内幕调查：航空专用软件介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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航空专用软件这个行当，我是无意中闯进去的。
初中毕业后，我在郑州一家水站从事送水工作，送一桶水5毛钱，平均每天要送50桶水，工资只有25元，一个月下来大概有700多元，这在当地收入还算不错，但是太辛苦了。 2004年7月，听一个老乡说，在南方做机票销售很赚钱，一个月起码也有2000元，而且很轻松。经不住诱惑，辞职后我就来到杭州。经过老乡介绍，我“应聘”到“中国民航杭州联合售票处”，从事代理专用软件销售工作。 说是机票专用软件销售工作，其实就是倒卖机票专用网站，也就是你们杭州人所说的“机票黄牛”。公司老板是上海人，从事这个行当多年，听说已经发大财了。进入票务专用软件后，老板指派一名经验丰富的人当“老师”，向我们这个组人员（共7人）“传授”机票商旅专用网站销售常识和技巧。两天后，我就上岗了。
当时，工作任务是选择杭州市区繁华路段，如百大、银泰、民航售票处、高级酒店等，向过路行人发放印有机票代理人专用销售信息的小卡片。由于当时民航还是纸质机票，客人通过电话预订好机票后，组长将机票交给我，按规定时间、地点送到客人手里，这样工作就算完成了。 头几年，工作也比较辛苦，每个月也就赚600多元，还不如我在老家送水，当时我也不想干了。但是，组长一再挽留，说这个机票专用系统是“朝阳产业”，代理专用系统就像飞机一样一飞冲天。 你别说，机会还终于来了。大概2007年左右，民航取消纸质机票后，使用航空专用软件，我们这一行当一下子就“火”起来了，在杭州从事这一行当的公司一下冒出20多家。 之所以突然“火”起来，主要原因是代理专用软件不太好做手脚，旅客一般很好识别，而机票专用软件就不一样了，行程单上密密麻麻印着很多专业数字和代码，真假旅客难以识别。而一些散客尤其是一些个人出行购票还不要行程单，因为只要凭身份证到机场登记就可以了。而索要行程单的，主要是一些为了报销需要的公务出行的旅客。 这个“差别”为机票专用网站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前景和巨大商机。由于行程单上好做手脚，每天公司里电话响个不停，我听说一天至少也有10单生意成交，利润丰厚。作为利益链最底层的“机票黄牛”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。工作时间每天上班比“正规军（指民航售票处）”早，下班比“正规军”迟，每天两班倒，白天以男性为主，晚班以女性为主。工作地点在市中心武林门民航售票处门口，发现衣着光鲜、夹着公文包的人就主动上前发放小卡片，客人不要的话就强行塞放，只要一个客人收到卡片，马上就有五六个同事一哄而上群发。尽管会引起路人的反感，没办法，厚着脸皮也要做，因为每天我发放多少张卡片有具体指标，而且老板还会暗中监督。 目前我每个月收入底薪800元，老板包吃包住。如果自己直接接单并成交的话还有业务提成。提成方式主要有两种，一种是按机票票面全价的5%，另一种是按机票销售利润的10%，一般我主要按第一种方式提成。一天下来生意好的话提成就200多元。如果采用第二种形式提成的话，至于赚多少老板说了算。明明一张机票销售利润是500元，但他说只有100元，所以鬼才相信他呢。 “这一行当如何赚钱？”：两头通吃 “既然票务专用软件赚钱这么轻松，那么公司内部如何运作、如何赚钱呢？”记者问。
干久了，慢慢也就熟悉“潜规则”了，知道商旅专用网站赚钱的途径和方式了。我所在的这家单位，其实不瞒你说，就是“三无”代理专用系统，既无营业执照、无税务登记证、无行业管理部门核发的铜牌，机票专用系统的经营地址在哪里，我也不清楚，听极少数去过公司的同事说，就是租住在郊区的民房内办公。航空专用软件全部家当就是一部电话、一台电脑、一辆电动车。这个行业最大特点是门槛低、成本低、利润高，只要肯冒风险谁都可以做。 在具体的赚钱方法上，每个代理专用软件情况大同小异，主要有两种方法：一种是向客户提供真实行程单，赚取差价。比如我最近就做了一单生意，一个姓秦的客户，6月8日从杭州到三亚，10日从三亚回杭州，公司从一家正规代理点拿到的价格是5.2折，去程660元，返程580元，共计1140元（不含100元机场建设费），而公司通过伪造打印给旅客的行程单上价格却显示为1820元，差价为680元，也就是说，这单生意公司净赚680元。（后经记者核实，情况属实。） 另一种方法是，向旅客提供的行程单完全是假的，骗取全价。行程单上的记录代码、价格等所有信息都是假的，旅客拿到行程单后到机场办理值机时，才发现票务专用软件里根本就没有销售记录，也就无法成行。旅客上当投诉无门，因为我们公司到底在哪里，旅客根本找不到，只能吃哑巴亏。从事这个行当5年多来，我共做过11单这样的生意，利润与公司平分，我大概赚了1万多元。这种方式很普遍，特别是一些刚“入道”的小公司，第一桶金往往就是靠这种方式来积累完成的。
有一句话叫“吃了原告吃被告”，干我们这行的其实也一样，赚钱方式就是吃了旅客再吃航空公司。前面和你聊的两种方式主要是“吃旅客”，至于“吃航空公司”方法很简单。机票专用软件和机票专用网站是鱼水关系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一般“黑点”接到旅客订票电话后，接线小姐迫不及待地询问旅客个人信息，如姓名、身份证号码等，在获取旅客个人信息后，马上向正规代理点预订、压价，从中赚取差价。正规代理点每年要冲业务量，拿航空公司返利，不得不对我们笑脸相迎。（像我所在的“黑点”一年占到经常出票的这家正规代理点的出票量60%多，毕竟谁业务量大谁是老大）。还有一种方式，就是现在很多航空公司都有自己的商旅专用网站（即B2C网站）经常会推出一些特价机票，谁预订的越早，价格就越低，像我所在的这家公司每天都有专人上网搜索预订，尤其在春运、暑假等旺季时段，只要航空公司一推出特价机票，第一时间就被我们预订完。（不信，你调查一下，有多少旅客能从B2C网站上预订到机票的。） 之所以告诉你这个行当内的“秘密”，也是出于自己的一点良知，这其实在业内已不算什么秘密了，只是社会上知道的人不多罢了。在杭州，一家机票“黑点”一年赚个三四十万元很正常。据我了解，杭州最大的一家机票“黑点”年利润超过百万元。 “不干这行了？”：风险太大 “不能说的秘密，我已经说了，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”。
“机票黄牛”这个行当干久了，我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，有时想到旅客，特别是外地旅客到杭州来旅游时，兴致很高，但一旦买到假行程单到机场无法登机时愤恨不已、甚至欲哭无泪时，我心里就感到难受，但没办法，为了生存我别无选择。
说句掏心窝的话，干这行赚钱快，但前提是你要肯冒风险。最近几年，杭州和国内许多城市一样，公安、工商、城管等不定期突击整治，稍不留心就会“进去”。但“进去”后，一般很快就会“出来”，因为处罚没有什么法律依据，大不了关几天而已。
常在河边走，哪能不湿脚。我算了一下5年多来，我共“进去”4次，最长的一次待了3天。 “那么，如果执法部门联合集中一段时间整治，你们怎么办？” 说来你不相信，这么久了凭我的经验，集中整治往往是“雷声大，雨点小”，一开始场面很大，人员众多，但不出二三天就没有什么声音了。顺便说一句，每次整治行动，执法人员的面孔我已经很熟了，即使他们暗查，我也能及时躲避。 “今后有什么打算？”：赶紧出来 我觉得我不想再干这行了。这主要倒不是因为怕冒风险，甚至判刑入狱，也不是这个行当竞争越来越激烈，而是每天的负罪感在增加，精神压力很大。毕竟昧着良心赚来的钱心里不踏实。来接受你采访前，我思想斗争也很激烈，晚上睡觉时，这么多年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，在脑海里不断闪现，越想越不是滋味，所以最后我决定接受你的采访，一方面是想把行当内的秘密说出来，通过媒体让社会上更多的人了解这个行业，以防上当受骗；另一方面，我也表明一个态度，今后再也不干这一行了，趁着我的良心还未泯灭，我得赶紧出来。 评论 “七八顶大盖帽为何管不住一顶破草帽”？ 近年来，国内许多城市街头出现“别有用心”的人经常向行人散发、塞放小卡片广告现象。卡片内容主要是色情广告、机票销售信息、代开各种发票等，这既扰乱了正常经济秩序，又破坏了城市形象，一些不明真相或别有企图的人难免上当受骗。 西方有句谚语，“上帝拼命掩盖的，就是世人极力想知道的”。像杭州“机票黄牛”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，经过几年的发展，已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组织体系和完整的利益链，非法牟利，甚至坑骗消费者。为何执法部门多次整治后，此现象仍就“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”？ 全面客观地分析城市小商小贩存在的现象，是个值得探究的话题。不难看出，有需求是这个群体存在的市场基础。一方面，对确实是弱势群体、迫于生计的商贩，政府不应一味堵截驱逐，而应给他们提供适当空间。在这方面，2008年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初审的《浙江省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（草案）》就明确提出，政府应对从事农产品、销售等经营活动的经营者提供临时场所，从立法上为这个群体提供空间。 但是，另一方面对那些从事非法经营、坑骗消费者的商贩，如杭州“机票黄牛”群体，政府应当坚决取缔，还城市一片宁静，给百姓一份平安。 城市管理者和小商贩近年来矛盾重重，由此引发的冲突甚至暴力抗法事件时有发生，已成为城市管理的一大难题。而“七八顶大盖帽为何管不住一顶破草帽”？究其原因，处罚缺乏法律依据有之，执法部门习惯“运动式”整治、片面追求“阶段性”成果有之，体制不顺、权责不清、推诿扯皮等亦不排除。 要走出“大盖帽管不住破草帽”的怪圈，政府应尽快从“人治”向“法治”转变，加快相关立法步伐，做到有法可依；执法部门明确职责，各司其职，做到执法必严；同时，相关部门也要转变思路，采取疏堵结合，综合治理，并建立长效机制。假以时日，相信“一二顶大盖帽就能管住一顶破草帽”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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